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研究
時間:2022-10-15 08:5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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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亞歐陸路腹心的塔里木,因其異常豐富的歷史文化寶藏而成為近現代西域學術研究的肇始地。自19世紀后半葉始至今,已有不計其數的探險家、學者先后進入塔里木,探尋掩埋沙海千年的文化寶藏,西域學術也由是得以大力向前推進。然而,我們也必須理性地認識到,面積廣袤、文物分散的塔里木,在東西文明交流的千年歷史長河中,它是作為一個完整的文化場域而存在的。因而,在對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的調查與研究中,我們務必以尊重這一總體文化特征為前提,洞悉內在文化脈絡,建構科學有效模式,做到有的放矢。綜觀當今學界,諸多學者更為關注一城一物的發(fā)現,而忽視了塔里木作為整體文化域的隱性特征,缺少對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如何調查整理路徑的研究。2018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張安福教授專著《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就是對該領域的新探索。《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是石河子大學2011年立項的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主持人張安福教授及其調研團隊歷時5年,完成了此項龐大繁雜的文化工程。該成果不僅對塔里木漢唐歷史文化資源進行了系統(tǒng)的梳理,更為重要的是理出了塔里木歷史文化的發(fā)展脈絡,對調查研究的路徑和方法展開了有益探索,為區(qū)域文化資源的調查研究提供了借鑒范式。
一、對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研究理路與范式的探索
《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一書分上、中、下三冊,共1229頁,120.6萬字,包含圖片861幅,表格175張。正文由緒論、環(huán)塔里木城址烽燧調查與研究、環(huán)塔里木墓葬遺存調查與研究、環(huán)塔里木宗教遺存調查與研究四部分構成。該書的緒論部分作為整個調查研究的切入點,作者首先對作為長時段結構性影響因素的地理環(huán)境和以塔里木為主要時空格局的西域文明,兩者之間和諧共生的關系進行了簡要的闡釋,接著在第二節(jié)回顧了自張騫“鑿空”西域至近現代兩千年間,涉及塔里木地理概況、歷史古跡等各方面代表性考察活動。隨之在第三節(jié),作者對調研團隊所采用的調查路徑與方法進行了整體交代。該書第一部分為“環(huán)塔里木城址烽燧調查與研究”,共分為四章內容。作者并未開頭就展開對城址烽燧的調查,而是立足時代背景,對漢唐中央政權如何應對西北邊防危機,如何將戰(zhàn)略板塊由中原大地經河西走廊逐漸進入塔里木的形勢,帶入了歷史學角度的整體思考。第二、三章順勢就漢唐中央政權在塔里木地區(qū)的城址、烽燧等軍事工事的地域布局概況進行了調查整理,并對漢唐城址的類型與布局規(guī)律、漢唐烽燧布局、制度與西域戰(zhàn)略演變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專業(yè)的學術探討。尤其是對西漢“西域都護府”烏壘城遺址的考證,在學界備受關注。第四章則針對城址、烽燧保存現狀提出了有針對性的保護路徑。該書第二部分為“環(huán)塔里木墓葬遺存調查與研究”,正文內容共分為五章。塔里木墓葬遺存年代大多在公元前200年之前,即“新疆史前時期”淤。這一時期的西域歷史發(fā)展概況鮮有文字史料記錄。但其并未阻擋作者的調查研究,作者基于塔里木史前自然環(huán)境與人類生存關系的和諧共生規(guī)律,另辟思路,“以水系地理分布為線索,對不同水系墓葬遺存類型展開相應的文化分析,進而擴展至在墓葬文化遺存背景下,對環(huán)塔里木地區(qū)不同時代居民物質與精神文化的情況展開分析”。第一章對水系、綠洲與墓葬遺存總體格局進行了概述,第二、三章分別對北道、南道徑流區(qū)域的墓葬遺存進行了調查整理,第四章則在調查整理基礎上,對墓葬遺存文化類型、墓葬文化與宗教信仰、主流墓葬文化進行了探析。第五章對墓葬遺存價值及保護路徑予以了闡釋。該書第三部分為“環(huán)塔里木宗教遺存調查與研究”,正文內容共分為六章。塔里木自有人類生存繁衍之時就是一個多元文化碰撞、交流、融合的區(qū)域。作為支撐人類精神世界的宗教自然是塔里木歷史社會生活進程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塔里木古代民眾的宗教信仰大致經歷了由史前時期的原始宗教,到漢唐時期以佛教為主,祆教、道教、摩尼教、景教共存的多種信仰格局,再到元明以來以伊斯蘭教為主,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東正教共存的多種信仰格局。多種宗教并存一度是塔里木宗教信仰的顯著特征。作者在第一章就極其鮮明地點出了這個文化特點,接著第二、三、四、五章以宗教格局演變的歷史線索,以宗教遺跡的空間分布、分期、建筑形制及分布特點,宗教遺物所見文化信息為架構,對塔里木現存宗教文化遺存進行了詳細的調查整理。第六章則是結合實地考察分析了宗教遺存的破壞原因,提出了相應的保護對策。通讀全文,《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一書除給人帶來西域文化饕餮盛宴的體會之外,筆者認為更為重要的是厘清了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的內在理路,為相關的調查研究工作開辟了一種可供重復實踐的范式。第一,深刻認知區(qū)域地理環(huán)境是調查研究得以開展的基礎。地理環(huán)境作為影響歷史進程的結構性因素,通常支配著長時段的各種問題:“它是在一段長時期里由時間任意支配并連續(xù)傳遞的現實,成為經歷無數代人而穩(wěn)定不變的因素。它們擋在歷史的路上,阻遏歷史的流逝,并以此規(guī)定歷史?!庇偎锬練v史文化資源作為該區(qū)域人類文明的歷史結晶,自然是與作為結構性因素的地理環(huán)境割裂不開的。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的開展,應首先建立在對塔里木地理環(huán)境的熟悉和深刻認知的基礎上。這一點,早在百年前就已被德國學者李?;舴宜鶑娬{,“在李?;舴翌^腦中,自然地理是科學,人文地理是問題。人文地理盡管可能是‘生活中的重大問題’,但仍不具有‘主旨的科學特征’。一切研究應從自然地質開始,即使進行人文‘問題’考察,也要先把自然地理說清楚。正是基于這一點,他極力反對沒有做好地理基礎功課的學生斯文•赫定到新疆去。據說赫定后來也不敢把寫成的著作讓自己畢生尊敬的老師評審”于。略微審閱全書架構即可了解,作者相當熟知塔里木地理概況,而且始終將地理環(huán)境之于人類文明的影響作為調查研究的出發(fā)點,全書四個部分也基本是遵循此機理而展開的。筆者認為這與作者在新疆工作的七年經歷不無關系,多次的實地考察經驗使作者較為敏銳地認識到地理環(huán)境對于區(qū)域文明形成的影響與表現形式,以及地理環(huán)境演變對于區(qū)域文明的反作用。緒論第一節(jié)即簡要地闡述了塔里木地理環(huán)境與西域文明衍生發(fā)展的相互作用。第一部分對城址、烽燧的調查整理也是按照地理空間秩序而進行的。第二部分墓葬遺存的調查整理更能體現出史前人類文明與地理環(huán)境的依附關系。河谷是史前人類繁衍生息、遷徙他處的重要地理空間。塔里木墓葬遺存在空間分布上呈現出河谷臺地集中分布的特征,因而在缺乏文字史料記載的情況下,按照河谷所傍徑流為地理單元來對墓葬遺址群逐一進行調查梳理,應是較為合理可取的方式。第三部分宗教遺存的調查也始終是架構在于闐、疏勒、龜茲、焉耆、樓蘭、高昌等古地域空間上分層分類整理的。第二,探尋文明發(fā)展軌跡是調查研究得以深入的內中理路。作者對整個調查的分類并非是簡單以地區(qū)分為城址烽燧、墓葬遺存、宗教遺存,而是在廣泛搜集相關資料和深入洞悉塔里木多元文明發(fā)展理路基礎上的綜合考量。全書的第一、二、三部分分別對應了塔里木多元文明發(fā)展的三個重要線索,分別是政治博弈、史前社會和多元宗教。政治博弈是貫穿西域史的一條主線。塔里木現存漢唐時期的城址烽燧遺跡,大多是中央王朝為維護西北邊防安全而修筑的軍防工事。這些遺跡在時空構建上與中央王朝經略西域進程基本一致。其所體現的歷史學要義一是中央政權在塔里木的軍政治理策略,二是中央政權與塔里木綠洲城邦間統(tǒng)屬與游離的政治態(tài)勢,即中央與地方的長期政治博弈。作者對于漢唐城址烽燧的調查即是緊抓這條歷史脈絡,緊密結合與定位地域考古的空間來完成的。史前社會在塔里木一般指公元前200年以前的歷史。史前歷史文化資源的調查應當是作者項目進展的瓶頸:一是對于塔里木史前人類文明活動,去除少有的神話傳說之后,基本查詢不到與之相關的史籍文獻;二是雖然考古學界對此已取得豐富的考古成果,但調查畢竟不是考古資料的簡單歸集。從第二部分墓葬遺存調查可知,作者將作為考古與歷史研究共有元素的“時間”和“空間”,應用到對史前歷史文明遺存的調查研究中。我們可將前三章看作是作者對墓葬遺存所作的考古學分區(qū),那么第四章“環(huán)塔里木地區(qū)墓葬文化探析”便是作者對史前塔里木社會進行的歷史學分析,是其致力于展現史前塔里木社會動態(tài)發(fā)展情景的大膽嘗試。多元文化的交匯腹地、多民族在各分散綠洲的聚居與流動,決定了塔里木社會自史前至歷史時期多種宗教并存的基本特點淤。此也是塔里木相比周緣地域最為明顯的文化特征。一般就10世紀前的塔里木宗教信仰而言,其歷史發(fā)展進程大致分為史前原始崇拜,歷史時期以佛教為主流,囊括祆教、道教、摩尼教、景教、等多種宗教并存發(fā)展的兩大階段,但作者在對宗教遺存的調查整理中并未刻意凸顯千年佛教在此的主流地位,而是對各類宗教遺存的調查研究均衡分配相應篇幅,正是切合了宗教文化在塔里木“多元”的特征。第三,整合文化線路是調查研究應當遵循的必要路徑。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類型豐富、數量眾多、分布地域廣袤,研究者既要保證調查的系統(tǒng)性,又要避免按照行政區(qū)劃調查對文化完整性的破壞。而采用文化線路調查既符合歷史遺跡體現的同類文化傳播路徑,又能將沿線零星遺址點統(tǒng)屬其中,應當在區(qū)域文化資源的調查研究中積極探索采用。這種方法在作者對漢唐城址烽燧的調查整理中應用得較為成熟。城址、烽燧、驛道等共同構成了漢唐經略西域的軍防體系,線性文化特征顯著。西漢武帝時期,軍事交通防線的部署,先是在敦煌至羅布泊沿線的布局,史載“敦煌置酒泉都尉,西至鹽水,往往有亭”于;進而是“孔雀河—尉犁—輪臺—龜茲”一線的延伸,構成沿天山南麓分布的整體布局。有唐一代,軍防體系在整個西域戰(zhàn)略進程中的作用更加凸顯。唐王朝先是布局“河西—伊吾”段,后延伸至“西州—焉耆—龜茲”。恢復四鎮(zhèn)后,為防御吐蕃、大食的侵擾,又完善了“龜茲—于闐”、“于闐—疏勒”兩條防御線。所以,在對沿線軍事遺址點進行調查時,將其納入整體文化線路中應是行之有效的路徑。
二、對該著作的一些思考
任何研究都很難做到盡善盡美,認真拜讀完張安福教授所著《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后,筆者在領略西域璀璨文明、感悟作者寫作思路的同時,也有了一些學術想法,希冀起到拋磚引玉的效用。其一,在讓更多的讀者深入了解塔里木現存漢唐歷史文化資源的同時,也應當考慮到區(qū)域文化資源調查理路與范式是否存在普遍適用性的特點。換言之,本書可以考慮將緒論部分單獨成冊,并在原有基礎上將課題團隊數年來調查研究的理路范式作為一項科研專題予以詳述。如此,既可以讓讀者更為緊密地跟隨作者的思路去認識和理解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又能給從事其他區(qū)域歷史文化資源調查研究的同行提供參考。其二,宗教遺址調查如能突出遺址點和文化線路的關系,或許更能為本書增彩。以佛教在西域的傳播為例,其自古印度向北,進入犍陀羅地區(qū),再向東翻越帕米爾,分別沿塔里木南北兩緣東漸,經河西走廊或吐魯番盆地,最終傳入中原,而且其間又有漢地佛教回傳西域,整體上勾勒出一條東西雙向佛教文化傳播線路。如果我們在分析對比基礎上,以佛教傳播線路為視角調查研究佛教遺址點,或許能更好地豐富塔里木歷史遺存的文化內涵。其三,千年西域文明,是一個五彩斑斕、讓人充滿想象的世界。但出版社對書中的圖片一律采用黑白色印刷,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閱讀效果。另外,一些地圖的比例尺應當更為規(guī)范,不涉密文保單位的經緯度可以考慮披露,以便讀者實地考察。其四,塔里木除了豐富的漢唐歷史文化資源外,尚存有大量清代、民國、新中國成立后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早期的歷史遺跡,這些亦是西域文明、中華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應當在后續(xù)的調查工作中予以重視。當然,瑕不掩瑜,《環(huán)塔里木歷史文化資源調查與研究》是對塔里木物質文化遺產的系統(tǒng)梳理和總結,對了解新疆物質文化遺產概況、推動西域歷史文化研究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對正確闡述西域歷史、提升各民族國家文化認同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作者:田海峰 單位:石河子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